各怀心思中,众人跟着那吏目到了一个演练场里,就见几个士兵正按住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另外一个孔武有力的兵丁举着鞭子正狠狠的抽打着这个男人。
一声声的鞭子声,痛苦的嚎叫声,不停的敲打着众人的心,众人呆立,吏目大喝一声:“还不见过指挥使大人!”
众人猛地抬头,只见上首坐着一个穿着黑色盔甲的男人,不过三四十岁年纪,却生着一双极寒的双眸,徐慧只看了一眼,觉得浑身冰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很多人看都不敢看,忙跪了下去,徐慧虽然有徐巧慧的全部记忆,但到底是个现代人,极其不适应这种说跪就跪的架势,可现今形势逼人,没办法,只能半蹲着跪了下去。
想想之前自己还想着要给指挥使留一个好印象,徐慧不由觉得可笑,在这人眼里他们这些不过是蝼蚁一样,人命如草芥在这里真不是一句空话啊!
现在这场景,分明是指挥使给大家的一个下马威呢!
那一声声敲打在心上的鞭子声总算停了,男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个士兵说话了,大家这才知道那挨打的人是为什么挨打了,这人竟然想私逃!可还没逃出去就被人发现了,现在逮了回来,一顿鞭子不用说,抽完了鞭子还要被绑着吊起来示众!
“都看见了,这就是逃跑的下场!到了铁甲卫,绝对不允许私自逃跑!不然这人就是你们的下场!”一个震天响的声音说道。
而那上首的卫指挥使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存在!
这些本来都是富贵人家的人,不少人都让奴仆给不听话的下人打过板子,可这哪里能和打板子一样;打板子不用自己动手,也不用自己亲眼看着,这面前血肉横飞直要夺人性命,不知震撼多少呢。
这下马威果然厉害,大部分人都吓的脸色发白,有些人嘴唇都哆嗦,想着在押解的路上,那些差役的手段相比较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徐慧紧紧挽着徐靖庵的胳膊,听着被冯氏搂在怀里徐睿睿哥儿压抑的哭声,心里不由十分担心。徐靖庵此刻也觉得腿软,但他还是拍了拍徐慧的手轻声说:“别担心,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的!”
卫所很快就分配好了,指挥使所在的是守御千户所,是明州设施最完备的一个卫所,在守御千户所的周围,分布着四个千户所。
西千户所虽然荒凉,但是比起挨着矿区基本没有田地的北千户所已经算是好的了,徐慧估摸着可能是送的金箔片起了作用。
一同分到西千户所的还有和徐靖庵本家的徐靖姚,以及徐家嫡支的三房一家。
徐靖姚和徐靖庵同属徐慧曾祖父徐仁礼一脉,这一脉男丁单薄,现只有徐靖姚和徐靖庵两人,故此两人一直互相扶持,如同亲兄弟,一路上要不是徐靖姚一家照看,徐靖庵一家根本走不到卫所。
现在能分到一个千户所,彼此有个照应,大家都觉得很开心,当然冯氏和徐巧珠除外。
比起原来不过是小吏,家境普通的徐靖姚,她们还是更热衷于巴结那怕流放,依然出手阔绰的徐家嫡支三房。尽管那家没有成年男子,但三房现在的当家老太太可是出自大富之家的苏氏,哪怕在流放路上,老太太还是被像老太君一样被伺候的周周到到,让冯氏艳羡不已。
徐靖姚一家五口,老娘安氏,娘子周氏和两个儿子,徐慧旁观徐靖姚一家,虽然同样被流放,但积极乐观,并不因为眼下遭遇而垂头丧气。尤其是徐靖姚虽然也是文人,但身强体健,正值壮年,又不似徐靖庵清高,很会来事,周氏也是爽朗大方的能干人,这样的人家到了卫所也不愁生计。
至于那看似依然尊贵富足的嫡支三房,徐慧并不看好,他们可是主犯,所犯罪责可比他们这些被牵连的严重的多。虽然人口众多,可并没有成年男子,一路上看三房老太太苏氏把几个媳妇死死的攥在手里,流放路上死端着架子的样子,徐慧觉得这家到了卫所怕是根本过不下去。
而且要不是受他们嫡支所累,她们也不会来到这么个鬼地方,故此,徐慧根本懒得理会徐家三房的那些人物,只一心的和徐靖姚家人亲近。两家就关系好,不管是安氏还是徐靖姚、周氏都是极其心善的人,徐虽不喜冯氏自私尖酸,但周氏一向喜欢徐慧的大方灵巧,又怜惜她生母早逝继母不慈,自然尽力照顾。
从守御千户所去西千户所要走整两天的路,分了卫所稍微修整后,大家都必须立刻赶路。
徐慧看着徐靖庵脚步虚浮面色灰白的样子,心里越发担心起来。
可偏偏越害怕就越来什么,行路至天刚黑,差役们让停下休息。徐慧忙扶着徐靖庵找了个干净处坐下,徐靖庵额头满是冷汗,虚虚的看了一眼徐慧,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头一歪身子一软就倒了下来。
徐慧大惊,忙推喊徐靖庵,冯氏和徐巧珠也是十分紧张,徐靖庵可是她们家的军丁,要是真不行了,那唯一的儿子徐睿就得顶上,十二三岁就得服军役了!
徐靖姚和周氏也忙过来,看到徐慧急的眼眶含泪额头冒汗,周氏忙扶着徐慧轻声安抚。
徐靖姚俯下身,探了探徐靖庵的鼻息和脉搏,松了口气说:“是晕了,巧姐儿别怕!”说着,用手使劲掐着徐靖庵的人中,过了一会儿,徐靖庵缓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眼睛。
徐慧大喜,忙扑了上去,徐靖庵有气无力的看着徐慧,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徐慧发愁:“二叔,现在该怎么办啊?”
这四周一片荒野不见人烟,从哪儿去找个大夫来救人啊?
负责押送他们的差役也被这发的状况吓了一跳,看到徐靖姚醒过来松了口气,不耐烦的大声骂道:“有气儿就赶紧给我爬起来,老子告诉你,别想装死糊弄人,还不赶紧去捡柴,这地界儿晚上可是有狼的,没有火堆大家都得死!”
徐靖姚哀求道:“差爷,求求您行行好,我大哥真是病了!”
差役冷哼一声:“病了?甭管是真病假病,就算爬也得给老子爬起来,留着这口气给老子到了卫所再说!”这算什么倒霉事,人要是死在道上可算他办事不利呢!
说完,差役又呵斥着让其他人都去捡柴,众人都忙拖着身子去找枯枝干柴。
徐靖姚愁眉不展,对徐慧说:“你爹怕是累狠身体吃不住了,要是有大夫开上几副药好好调理调理也就是了,可现在,哎!”叹了口气,徐靖姚从怀里掏出半个黑黑的饼子,递给徐慧:“我去找三房的人看看有没有丸药,你想办法先给你爹吃点儿喝点儿吧!”
徐慧握着饼子,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徐靖庵心急如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冯氏眼馋的看着徐慧手里的饼子:“睿哥儿饿的不行了,巧姐儿,饼子给我少分点,也让让睿哥儿垫一垫!”
徐巧珠拉了拉冯氏的衣襟,冯氏捏了捏她的手,示意自己心里有数。
要是以前,这种黑乎乎的杂面饼子,她们那里看得上,可是今早从卫所出发到现在,他们只吃过一个饼子,现在只要是吃的她们都恨不得都塞到肚子里。
睿哥儿听到冯氏的话,看了看徐靖庵,舔了舔唇角憨憨的说:“我不吃,让爹吃,爹吃了就好了!”
冯氏忍不住瞪了徐睿一眼,徐睿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忙缩了缩脖子。
徐慧看也不看冯氏等人,拿出水袋递到徐靖庵嘴边轻声说:“您喝一口!”徐靖庵嘴唇微微动了动,勉强咽了两口水,就喝不下去了,看着水顺着徐靖庵的唇角往外流,徐慧忙拿开水袋,举起袖子给他擦了擦嘴角。
徐慧试探着扶起徐靖庵,可刚扶起稍微一松手,徐靖庵就往后倒。徐慧看着只顾盯着自己手里饼子的冯氏和徐巧珠,不由骂道:“还不过来帮忙,爹要有个好歹,你们还能落了好不成?”
冯氏和徐巧珠狠狠的瞪了瞪徐慧,不情不愿的上前帮着扶起徐靖庵。
徐慧把饼子捏成小块,用水稍稍泡软,往徐靖庵的嘴里送,徐靖庵虚弱的抬起眼睛,看了看徐慧,费了很大劲儿慢慢把饼子咽了进去,可不过一口,便示意自己吃不下去了!
徐慧眼泪顿时流了出来,徐靖庵是她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到的人,也是唯一个真心爱护她的人,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这个人倒了,徐慧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撑下去!
而那旁去找徐家三房讨药的徐靖姚,很快一脸气闷的走了回来,冲徐慧无奈的摇了摇头。
徐慧抿紧下唇,心像坠了块大石头一样飞快往下沉!
正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传入众人的耳朵,只见在即将降临的夜幕中,一个穿着盔甲的身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正飞驰过来!
徐慧看见那匹飞驰而来的高头大马,不由心下一动,她忙让冯氏扶稳徐靖庵,飞速冲向那匹马驰来的官道。
看着那迎面飞驰而来的高头大马,徐慧紧紧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