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风刚猛咳了一阵,脸色还没有缓和过来,头上也已经冒出了些冷汗,这一回,因是他成亲的洞房花烛夜,所以平时贴身侍候他的家丁并不在他的身边,要在往常,这种搀扶的事情,都是那个贴身的年轻力壮的家丁完成的事,但是现在,他也没能拒绝得了柳清清的帮助和搀扶,他是真不舒服了,再坐着这么耗下去,遭罪的也只会是自己。
柳清清扶着他躺下,还顺手抽了一个软枕塞进他的后腰,让他能躺卧得更舒服自在一些。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刚做完这一切,刚把他安顿好在塌上,他趁着她抬头之际,突其不意地追问。
“你生病了,你现在身子很弱!”但凡任何一个还有一点良心和同情心的医者,见了这样的患者,都不会冷眼旁观而不加以施加援手的,更何况,他的身份,对于她来说,他并不是别的不相干的人,他可是娶她过门的,她的新婚夫君。
所以,于情于理来说,她都不能只袖手旁观。
“你这是在可怜我?”他浓眉一蹙,已经冷了脸。他堂堂大少爷,自然也有他大少爷的自尊心和清高孤傲,他的清高和孤傲,决不允许他懦弱没用到需要一个女子的同情和可怜。
“你这个人,都病成这样了,还居然这般敏感!我不是在可怜你,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对的事情,仅此而已,凡事想太多,是很累的!”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要那所谓的自尊心有何用?但是,这句话,她没敢直接向他喷出口。
聊着又开始话不投机起来,幸好,没用多久,下人就很快端来了黑乎乎的汤药。
“你快侍候你家主子喝下去吧!”因了之前的不快,柳清清就赌气地退让到了一边,将塌前的位置空了出来,指挥着下人赶紧喂这位刘家二少爷喝药,自己也顺便偷闲一小会儿。
她的疏离和刻意表现出来的淡漠,他不是傻子,自然很快察觉,只是,这次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倒是很配合下人喝光了那一大碗难喝的汤药。
“二少爷,二少夫人,还有什么别的吩咐吗?”那名下人可没有忘记今天晚上是个不同寻常的好日子呢,可是这两位小主子的新婚洞房夜,他这个下人可不好久呆在这里碍他家二少爷的好事,因此这才如此询问。
“那个……去打盆热水来,顺便取块干净柔软的布井来,给你家少爷再擦洗一下,他之前咳得厉害,怕是都咳出了汗来!另外再给他换干净的衣服吧!我去外面的园子晃悠晃悠,你侍候你家少爷完了再唤我!”虽然这位二少爷的脾气不是很好,也不是好相处的人,但是,该注意该交代的细节,她都替他吩咐了。
刘远风呆呆地,一种被人关心地暖意,渐渐笼罩了他。
如此看来,自己身边有个女子,娶个媳妇回来,好像并不是一件很坏的事呢,最起码,不用他开口,她也能想到能注意到他的一些需要,不是吗?
在这偌大的刘府,认真算起来,真正关心他,不带任何目的的对他好,不求回报地对他好的人,好像除了他娘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就是他的这个新媳妇儿。
“好的,少夫人,小的这就去办!”那下人也是个心思活络的,见他家二少爷并没有任何异议,就赶紧领命去外面准备。
“你这屋内所有的小窗都是关着的,这屋门也不经常打开,对你的病也有些影响,所以,最好这窗还是要打开,方便通气,这屋内的气息一流通,你的呼吸也会更通畅一点,咳嗽也就能少一点儿!”她环视了一眼整间洞房,及时提出一些需要改变和注意的地方,知他行动不方便,凡事都指望下人的话,难免下人也会有遗漏的地方,索性就自己走到窗前亲自开了窗。
先前离开的那名家丁,已经叫另外的下人抬来了木桶,也提了些热水,还特意搬来了屏风,洞房里就开始一阵忙活起来,柳清清见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其他什么事,就转身出了屋外,在屋外的小园子晃悠。
凉风习习,吹在身上,极为的舒适和惬意,她抛下白间所有的繁琐之事,只想偷得片刻的清静和安宁。
园子里的夜景很不错,只是入眼之处,皆是一片陌生,不禁令她有一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空茫之感。
“踢踏”忽然从园子的另外一边,传来几声细微的异动。柳清清不想多招惹人,只想图个清静,便本能地身影一闪,躲在了一个拐角的假山后面,极好地掩住了自己的身形。
本来只想着避开不必要的麻烦,谁知接下来,居然让她听到了自己不该听到的话。
“大哥,咱们真的要过去吗?”一个娇柔的女声,低低地响起,语声里带了一丝的犹豫不决。
“当然要去看看热闹啦,妹妹,难道你不想知道吗?不想去看看那个病怏子,看他那一副病弱之躯,能不能和他新娶进门的媳妇儿洞房,要不然,现在我们兄弟俩就来赌一赌好不好?我赌那家伙会很扫兴没用到极点,大抵只会气弱到躺到塌上,而新娘一定哭哭啼啼地嚷着自己命不好,下半辈子也许就要这样活守寡等等”另外一道刻薄的年轻男子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活守寡?这说的是自己,对不对?柳清清不自觉地双手握成了拳。
“哎,可不是要活活守寡么?所以那新娘才在成亲礼上拜堂的时候一心想要撞墙寻死呀?如果当时就那么一头撞死了,估计还省了以后不少的烦忧,只是可惜呀,死也没死成,还在婚宴上让我们刘家丢了这么大的脸面,你没看见咱爹当时的脸色,都快绿了吗?”娇柔的女声里,也满含薄凉。
“哼,这样也好,本来那个贱狐狸精,我们兄妹俩都不喜欢,所以,贱狐狸精生下的儿子,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出了这样的乱子,让刘家丢了脸面,爹肯定只会更加看那小子不顺眼,以后那小子还能在爹面前讨到什么好眼色,当然,爹要是一发怒,把他们都统统赶出府去,那自然就是再好不过的,就算不赶出去,看那小子病弱的样子,估计也撑不过多久了,顶多也就一年半载,大不了,咱们兄妹再多忍忍!”
原来这一男一女,居然是刘家的大夫人所生下的一双儿女,也就是刘家二少爷的哥哥和妹妹。
既是一家人,怎的,这哥哥和妹妹如此心性狠毒无情?竟盼着自己的亲情手足早死?柳清清的心里涌起一阵阵的寒意,所谓一入豪门,深似海,果然,大户人家里面亲情淡漠勾心斗角什么的,最可怕了。
“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想的,明知道他得的肺痨之症是治不好的顽疾,偏偏还要为他遍请名医,大把名贵的药材往府里买回来,大把的银子流出去,真是浪费!”
刘家的三小姐,想不到居然是如此恶毒之人!
柳清清今日多亏躲在了暗处,听晓了这一对兄妹之间的‘真言真语’,才能有幸得知,原来刘家二少爷在刘家的日子,并不像外界所传的和所看见的那般光鲜尊贵。
“好了,离新房已经很近了,我们小心一点!”还是刘家大少爷警惕性高,及时阻止了刘家三小姐的‘滔滔不语’,小心地绕过小园子的小径。
这一对兄妹不再言语,只是躲躲闪闪地靠近新房。
柳清清暗叫不好,新房里现在只有刘家二少爷,另外还有刘家的下人在服侍他家的二少爷,可作为新娘的她,却不在新房之内。若是让那心思恶毒的两兄弟知晓了这件事情,指不定改日又要怎么大肆宣扬刘家二少爷的‘无能’呢。
虽然那位二少爷的确是在很多方面都挺无能的,但是,被这么嫌弃和排挤,还真是不应该,何况他还是个身染重疾的病患呢。
柳清清的同情心又在作怪,竟不忍心冷眼旁观,她悄悄地观察了一下小园子的地形,好在,除了刚才那兄妹走过的小径,园子里还有其他的出口也是可以回到新房的,她当下便不再迟疑半分,果决地从假山后面绕出去,选择了一条最近的捷径小路,避过那一对兄妹提前赶回了新房。
情势紧急,她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正在里间新房内忙碌的下人吓了一大跳,转过头来见是她,才缓了下,“少夫人,二少爷还没有沐浴完呢。”
可不是吗?只见那位下人的背后,就是雾气蒸腾的浴桶,那位病弱的二少爷此时就泡在浴桶里面。
“那个……你先出去吧,我来就好了!”她想着外面的一对兄妹俩只怕是已经在新房外,躲在哪个角落里正偷听呢,所以不能再留这个多余的下人在新房内,急于想把这人先赶出去。
“可是,二少爷他还在沐浴……”那下人倒也是忠心的,倒也没有忘记他家二少爷。
“有我在呢?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柳清清已经急得不行,干脆就直接过来推那下人。
本就是新婚洞房夜,下人想了想,虽然还有些担心,但好在这房里还有二少夫人,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只好先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