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城，望月楼酒楼。
颜慕华看着满桌的饭菜，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外面喊杀声动天，尸骨遍地，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令人呕吐的血腥味，可风璃爵却偏偏有这闲情雅致，在此时带着她来酒楼喝酒赏月。
听见门“哐”地一下被推开，风璃爵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便走了进来，颜慕华有些无语。
那只响箭，明明射在了琵琶骨的位置，疼痛欲裂，可在风璃爵的眼中，却根本不算什么。
都说这南苑王手狠心黑，果然，对别人狠，对自己也是这般凉薄无情！
“十三年的老酒，最是酣醇，尝尝！”风璃爵替颜慕华斟满一杯，又替自己倒了一杯。似乎又嫌那些厮杀的刀剑声，搅扰了兴致，眉头微皱，“大概用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安静了。”
“皇叔恐怕根本没想要了风洛夜的性命，只是想让京都大军知难而退，如此用心，果然辛苦！”
风璃爵的手僵了一下，颇有些意外，“哦？”
“既是空城计，待风洛夜的大军攻入南都城后，皇叔大可以暗中埋伏弓箭手，擒贼擒王，没必要这么麻烦！”颜慕华端着酒杯，浅浅的尝了一口。
这位南苑王，恐怕是顾念着血脉亲情，不肯伤了自己的侄儿。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比颜慕华更了解风洛夜的性子，那位心比天高的二皇子殿下，只将权势看得比命还重要，又怎么会将这血脉亲情放在眼里？
两人走出酒楼的时候已经子时，南都城恢复了原本的寂静，大批的将领组织士兵在清洗着街道上的血迹，空气中隐隐还迷茫着一股残留的烈火味道。
见到两人走了出来，惜月和柳云戟齐齐迎了上去。
“少主！”
“王爷！”
柳云戟看了眼颜慕华，便开口道，“王爷，战事已定，京都的人马多数被我们俘虏，少部分军队已经溃逃出城，只是二皇子……”
风璃爵背手而站，寒冷的眸光紧紧盯着远处的街道，薄唇微抿，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根本不关心风洛夜此时的处境。
见到柳云戟欲言又止，颜慕华看向了一旁的惜月。
“少主，二皇子被一伙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救走。”惜月开口低声答道。
神秘人？
颜慕华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却是一个她从未料到的变数。
上一世，是她的暗卫将风洛夜从乱军之中救走，根本没有什么神秘人出现！
想了想，颜慕华转身看向了风璃爵，“王爷， 叨扰几日，慕华该告辞了！”
不管风洛夜是被谁救走的，也不管这场战役会如何持续下去，此刻，她都应该离开。
目前，她任然是京都大军的将军，身系万千将士的命运。
如今，京都大军溃不成军，二殿下风洛夜下落不明，作为大将军的她怎可袖手旁观。
风璃爵目光依然看着漆黑的街道，顿了顿，开口淡淡的道，“战场不适合你，同样，皇子夺位的战场，更不适合你。”
他是在影射什么？
颜慕华抬头目光幽深地看了眼眼前的男人，半响后，微微颔首，“慕华谨记王爷教诲！”
风璃爵依然没有应声，目光仍旧盯着远处的街道。
颜慕华低头想了想，随后抬头，“王爷，慕华有个不情之请！”
风璃爵这才从远处收回了视线，一双漆黑的冰冷的眸光紧紧盯着她的未施粉黛的脸颊，薄唇轻启，“你想让本王放了那些俘虏？”
颜慕华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三个月前，慕华从京都离开的时候曾答应过他们的父母妻儿，即便是战死沙场，慕华也会带领着他们的灵魂回家！求王爷成全！”
说完，颜慕华便单膝跪在了地上。
风璃爵淡淡垂眸看着眼前女子，扫了一眼一旁的柳云戟。
柳云戟会意，立即颔首，“是！”
“谢王爷！”
颜慕华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从地上起身。
……
南都城的北门，数万名将士在南都士兵的押送下缓缓出了城，每个人脸上都一片死寂，众人刚走了几步，便见到前方路面上停着一匹战马，战马上坐着一个瘦弱身影，女子身着黑衣，身披黑色披风，眸光静静的盯着前方。
“是颜将军。”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句。
“颜将军……”
“颜将军……”
众人脸上一喜，拖着受伤的脚步快速向着颜慕华的放心走去。
听到身后的声音，颜慕华调转了马头，回头看向了向着自己走来的数万名将士，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众人脸上原本的喜悦，在颜慕华看过来的时候，便缓缓低下了头，先是沉默，随后便是“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更是有人因为伤势严重倒在了地上，人群中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
颜慕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三个月前，他们跟着她从京都意气奋发的来到了南都，经历了大小战役不下百次，却从未像今天这般。
“颜将军！”一个副将缓缓被一个士兵搀扶着走到颜慕华面前，抬起被鲜血渲染的脸颊，开口道，“二殿下已被人救走，南都城一战，我们死伤惨重，二十万大军，目前仅剩不到十万！”
颜慕华淡淡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向了眼前数万名将士，“将士们，给我抬起头来！”
听到颜慕华的话，众人瞬间抬头看向了坐在马背上的女子。
“三个月前，我们从京都开拔前来南都，一共经历了十五次大的战役，二十三次中战役，三十八次小战役，可是今晚这一战，将会永远铭记在你心中，因为你的输，将代表着南都城数百万百姓明日早起依然安居乐业！”
颜慕华的声音在黑夜中缓缓向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每一个将士的耳中。
“大家抬头看向了北方，在那里有你们的父母，有你们的妻儿，他们在盼望着你们的平安回家，将士们，如果有一天敌军攻进京都，你们是希望看到的是一座空城还是被百姓的鲜血渲染的京都！”
“空城……空城……空城……”
众人抬头，震耳欲聋的声音犹如炸雷一般在黑衣中响起。
“将士们，那么你们还认为你们今晚打了败仗吗？”颜慕华开口问道。
“败，但我们无怨无悔！”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随后众人再次开口，齐齐喊道，“败，但我们无怨无悔……败，但我们无怨无悔……”
“好！”颜慕华的眸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随后开口，“为百姓而战！”
“为百姓而战！”
众人再次开口，此刻，南都城的城墙上的士兵也纷纷点起了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众多将士纷纷站直身体，收起了武器，齐声开口，“为百姓而战！”
瞬间，不管是南都的将士，亦或者是被当成俘虏的京都将士，纷纷齐声喊道，“为百姓而战！”
颜慕华抬头看了眼城墙，随后下令，“众将听令，全军前往燕石关！”
“是！”
此刻，不管南都的将士，还是京都将士，心中的都萌生了一个信念，为百姓而战。
城墙上，男人静静而立，黑色长衫，身披黑色披风，冷峻如斯，剑眉星目，眸光淡淡看着远处瘦弱身影，眼底有着别人不易觉察的复杂神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