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喝药
原以为自己刚嫁进来老爷便去世，今后的日子且难过着呢，素闻莫府中的女人狠辣歹毒，各个都不是善茬子，没曾想，这太太首先就如此关照自己，柳池烟心里顿时舒坦起来。看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句话真是对极了呢。
柳池烟深深抿了抿嘴，朝着染画露出一缕笑容。
柳池烟接过药碗，欠了欠身子，仔细地将药小口小口喝掉，药性的苦味让她微微蹙了一下眉宇。
“这草药苦着呢，再喝一口蜂蜜水吧。”染画随即递上一杯水道。
柳池烟有些感动地小口呷了一口蜂蜜水，喝毕习惯性地抿了抿嘴唇。
“一会儿起床后，要去太太那问个安呢，挑件稍微喜庆点的衣服穿吧？”染画说着打开了水曲柳衣柜问道。
柳池烟朝着衣柜望去，似乎有些惊讶，满柜子衣服，琳琅满目，早就听闻莫府家产万贯财大气粗，总也没想到大大小小都那么的排场，瞧着眼前染画的穿戴打扮，便知晓了。
“你看着办吧，我初来乍到，府上的规矩尚不知晓，别出了洋相就好。”柳池烟知道规矩。
“这件如何？”染画拎出一件粉红荷叶白毛大领子的棉袄问道。
柳池烟一眼就喜欢上了，这粉红色调，这出水的荷叶正合着自己的心意呢。
“嗯，这件衣裳却是好看极了，只是这老爷刚刚过世，还是穿素雅一些的衣服吧……？柳池烟仔细瞧了瞧道。
”四姨娘想的周到，只是委屈了你了，府上人都说四姨娘年轻漂亮无人能及呢。”染画放下手中粉袄，又在柜子里拿出一件灰色貂皮大氅出来。
“这件倒是可以，又素雅又大方。”染画递过来说道。
柳池烟撇了一眼点了下头。
紧接着，染画动作麻利地出门提了半桶热水进来，轻轻倒进脸盆中，又打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取出一些个梅花瓣洒进水里，顿时一股清香溢出， 伸手试了试水温，道：“刚好，不热，四姨娘洗吧脸吧。”
一炷香的功夫，柳池烟已经梳洗完毕。
整个人便恰如碧玉雕塑一般，精雕细琢，清丽不可方物，眉如墨画，双眼清澈如溪水般，白皙光丽的脸庞越发显得不食烟火。
染画惊奇地连连称赞道：“难怪人人都夸赞咱主子呢，好一个俊俏的姨娘，染画能伺候着，真好福气呢。”
这时敲门声响起：“四姨娘，四姨娘可好些了？”一个略显嘶哑有些磁性的男人声音传来。
“怕是大少爷又来瞧了。”染画朝着门口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
柳池烟闻言一愣，这大少爷是谁？
染画碎步去开门，柳池烟循声望去，只见一俊秀挺拔男子走进，眉目含笑，恰似一缕春风浮入。
“四姨娘，大少爷来看你了，昨个您晕倒在灵堂就是大少爷差人抬了回来，又忙前忙后的。”染画眉间喜悦地说道。
柳池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从梳妆台前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坐罢，坐罢……嘿嘿，今儿看着姨娘身子好多了，昨个可是吓死人了呢？”大少爷一脸笑容说道。
未等柳池烟答话，门外又响起了一阵欢快的笑声。
门边掀起的藕色棉帘子，被撞了下来，紧接着雀跃着跑进来两个小姑娘。
“四娘四娘……娘让俺们来问安了。”一阵银铃般的呼声。
“大小姐和二小姐来了，快进来，进来。”染画稀罕着迎了上去，一手牵着一个走了进来。
“这是三姨娘的一对小姐呢，大的叫莫亦姬，小的莫亦诛，你瞧姐俩长得多水灵呢，旁人倒是瞧不出谁大谁小呢。”染画半是夸奖着半是介绍着。
柳池烟抬眸望去，这姐俩约莫有十二三岁的样子，俏皮可爱，一下便喜欢上了。
“四娘猜猜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呢？”看到小姐俩，柳池烟的窘迫劲儿顿时一扫而光，她拉着姐妹俩，左右瞧着说道。
半晌，她抿了抿嘴，把姐俩揽在自己怀里，上下仔细瞧着，道：“四娘好生奇怪呢，既然是双保胎姐妹，咋不穿一样的衣服呢？”
“四娘，我才不和姐姐一样呢，瞧她那闷葫芦样儿，哼……”身穿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外穿一对襟小棉袄的小姑娘说道。
“噗嗤……”一旁站着的大少爷忍不住笑出声，一抬眼看到四姨娘正望着自己，顿觉不好意思，忙低下头弯腰佯作扣鞋跘子，却发现今儿穿的是长靴，何来鞋跘？
“大少爷，大少爷可找到你了，二姨娘唤你有事呢……”一声低低嘶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走进来一个丫鬟。
柳池烟抬眸望去，只是眼前这丫鬟，身上穿着淡粉缎绣红色为菊花交领褙妲子子，胸前戴着银子坠双福锁片的项圈，长得明眸皓齿，气度不凡。
若不是她进屋就唤大少爷，柳池烟便认定又是哪位姨娘呢。
大少爷正在发窘，借此机会忙向大家告辞道：“四姨娘，两位大小姐，我先告辞了。”
丫鬟转身朝柳池烟躬身福了福道：“给四姨娘请安，我是二姨娘的丫鬟琴柔，以后还请四姨娘多多关照。”
说完，眯起一对丹凤眼朝柳池烟一笑，回身随着大少爷出了门。
“哥哥，我也去！”二小姐喊了一声快步追出去。
“大小姐，你不去么？”染画看着正低头玩手指的大小姐莫亦姬问道。
“不去。”大小姐头也每抬，闷闷一声。
柳池烟这才注意到，这大小姐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进来后那两条弯弯的眉毛便锁在一起，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你叫亦姬？几岁了？”柳池烟摸了摸大小姐的脸蛋问道。
“十二岁了。”
“咋不高兴了呢？”柳池烟要问道。
“四娘，你说哥哥喜欢亦诛么？”大小姐忽地抬起头来认真地问道。
“当然喜欢了，哥哥肯定是喜欢妹妹的，喜欢亦诛，也喜欢亦姬呢……”柳池烟顺嘴说道。
“可是我很喜欢哥哥，但是亦诛小破孩子也凑热闹，我很生气……”
听了小亦姬的话，柳池烟和染画不由地对望了一眼。
“大小姐的意思是……是像大人那样的欢喜？”染画惊讶地捂住嘴巴盯着大小姐问道。
“你懂甚？”大小姐边说边从手脖子上撸下一个红绳子拴着一块小玉的手链子，然后掏出一块白色的帕子轻轻擦拭着。
“你们瞧呢，这就是大哥哥回来送我的，没有给亦诛呢……大哥哥也喜欢我呢。”
“大少爷不是送给二小姐一块鹅卵石么？二小姐也是欢喜的很呢？”染画道。
“鹅卵石有甚好？一块破石头而已。”大小姐有些不满地翘起小嘴道。
“不生气了，不生气了，你瞧咱们大小姐长得多俊秀啊，将来还愁嫁不出去么？”柳池烟忍住笑，将亦姬往怀里揽了一下，抬手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顺了顺，然后将自己头上一只银钗子发扣取下，别在了亦姬的头上。
“瞧，咱小亦姬就是漂亮。”柳池烟边说边示意染画拿来铜镜子给大小姐照了照。
虽说这莫府好东西有的是，但这银扣子，毕竟是四娘从娘家带来了，也颇为稀罕，大小姐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咧嘴笑了。
“四娘真好！”大小姐欢喜地蹦跳着跑了出去。
屋里一下静了下来，染画拿着一把木梳走来说道：“四姨娘，染画给你再捯饬一下头发吧，这会儿去掉了银扣子，总觉着不太得劲儿，我给重新梳个双刀鬓发式，头次去给太太请安，也显得庄重华丽。
柳池烟默声，任由染画开始梳理。
染画有一双巧手，不一会的功夫便梳理好发髻，返身拉开一抽屉，拿出一首饰盒，取出了一串细细的白色珍珠，仔细地围在了发鬓上，说道：“府上的规矩，新添了姨娘，所有物件都要准备齐全，老爷在世就说过，不是偏袒谁，是为了莫府的面子。这些个首饰服饰都是事先备下的。
最后，染画又认真地挑选了一直金色镂空步摇，仔细地插在了发中。
“四姨娘你瞧……”染画欣喜地将铜镜子摆在柳池烟面前。
柳池烟在丫鬟染画的引路下，走出院子，径直向太太的住处走去。
虽是大冬日，可今儿的阳光却是温暖的很，倒不觉的丝毫冷意，仰起头深呼吸了一下，顿觉的清爽舒适。
望着庞大的莫府，柳池烟心里又生出些感叹，当初莫老爷冲喜纳小，方圆几百里的有点姿色的姑娘都躲起来了，谁都晓得莫府不是一个省心的地儿，宅大财旺人多事儿也多，尤其是莫府的女人们那些个明斗暗掐，种种行径令人发指。
想到这，不由地心声一叹，为甚偏偏是自己嫁进来，更甚是老爷偏偏就死了，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么？
正自个想着，忽然看到远远地一个女人急急走来，扭头发现了她们，便停住了脚步，似乎在等待着。
“冷蛾，你作甚？这样慌张？”
待走近些时，染画上前问道。
“四姨娘好！”叫冷蛾的女人没有回答染画的话，而是朝着柳池烟深深一躬道。
“她是府上的厨娘，叫冷蛾，会烧的一手好菜呢，老爷生前可喜欢她做的菜，还是我的同乡呢。”染画又向柳池烟说道。
柳池烟朝着这厨娘细瞧去，却发现这厨娘生就的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呢？还有一颗微微凸出来的龅牙。和莫府众多漂亮的女人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甚是丑陋极了。
“四姨娘，您要是喜欢吃什么菜，便和染画说，告诉我一声，我一定让你满意。”冷蛾卑微地望着四姨娘，怯怯说道。
“好的，以后少不了麻烦你呢。”柳池烟闻言心里倒是一热，忙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