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完誓,转头去看丁圆,“这样你可放心了?”
丁圆料想不到他竟然会拿秦家绝户这等重大之事来起誓。若要秦家老夫人知道,不被这不孝儿子气死?她心软善良,急声道:“你拿你自己起誓就好,干什么说秦家绝户这种狠话?”
她这样一说,秦邵堂不由得对她的好感便又增加了一层,笑道:“好,是我误言不孝了。那你可相信我了?”
丁圆咬唇眉头紧皱,低着头默想了很久,低声不情愿道:“那就再信你一回好了。”
现如今,似乎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他若铁了心要娶,她只有一死才能逃脱。但她又格外惜命,舍不得死。
“那好,走吧,我现在送你回丁家。”秦邵堂说着从地上起身,对她伸出手来。
丁圆看着那只手掌宽大,五指修长的手。不用接触,已经知道那只手有多温暖。
秦邵堂见她看着他的手发呆,以为是她怕羞不肯让他相帮,便解释道:“你的脚现在还不能走路。来吧!”
丁圆闷不出声,伸出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心。他便用一股礼貌尊重的力度握住她的手。
从小到大做粗活的,她的手触感并不算细腻。但对从未触摸过女子柔荑的秦邵堂来说,这也是别样的感触了。觉得她的手和自己的相比,真是娇.小可爱极了。
丁圆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借着他的手小心地从沙地上站起来,扭了的左脚不敢使力,只是虚虚地点着地。
秦邵堂等她站稳,笑道:“幸好我骑了马来,不然你今天还真无法走出这山谷了。”
说完便朝着离他们十几丈远的丰美草地站着拣草吃的那匹一身纯色的大马吹了一声嘹亮悠长的哨。
马儿听到主人召唤,立即扬起头,望过来,温顺地嘶鸣了一声,又甩了甩头,才蹄声嗒嗒地慢跑了过来。
“闪电?” 丁圆望着那跑过来的马儿,语气里带着惊喜。
秦邵堂则大为惊奇,“你怎知它叫闪电?”说完又想起她的重生,便释然了,道:“看来你还真是经历了一场奇特之事。”
丁圆眼里此刻只有那匹毛色水亮,膘肥体壮的大黑马,对他所言并不回应。
马儿跑过来,用头抵了抵秦邵堂。换来秦邵堂用那断肢.宠.爱的一番抚.摸,“这是西域良马。奔跑起来快如闪电,所以我就唤它闪电。黑色闪电。”
丁圆也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它的整齐黑亮的鬃毛,道:“我知道。而且我知道,它和你一起上战场,立下过赫赫战功。是你的得意伙伴。”
秦邵堂听她说起战场,战功,表情顿时淡了些,握着她的手牵引了一下,道:“上马吧?它很听话,不会摔你的。”
丁圆因为前世秦邵堂也没少带她骑这匹马,所以也并不惧怕它,点了点头。
秦邵堂道了句失礼了,便拦腰把她抱起,放上马背。
丁圆久没有与他这般亲密,脸色顿时一片绯红。坐在马背上低着头,羞意浓厚,不敢看站在地上望着她的男子。
秦邵堂见她面色红的赛朝霞,心里不自禁涌出一片柔情。
“抓着缰绳,坐好了。”他温声道。
丁圆便握住缰绳点了点头。
“好,闪电,走!”秦邵堂拍了拍马脖子。黑马便抬蹄前行。他徒步跟在马儿身侧。
丁圆却在此时惊异地看向秦邵堂,“你不上来吗?”
秦邵堂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愣,抬起头来望着她笑道:“男女有别。不好共乘一骑。”
丁圆只担忧路途遥远,并未想到男女有别,“可是这很慢,要走很久,你不累吗?”
秦邵堂笑道;“无碍。你只管坐好了便是。”
她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现下又是白天,若要人看到他和她共乘一匹马招摇过市,只怕对她名节有损。
待来到街市里,早市已过。秦邵堂料想都这么晚了,她应该早就饿了。便在一处饭馆门口,停了道:“饿了吧,我们吃些东西,再送你回去。”
丁圆确实早已饥肠辘辘,听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丁圆在秦邵堂的协助之下下了马。饭店小二便招呼上来,先把二人让进店内,又帮着去绑好了马。
秦邵堂坐进雅间,点了几样小菜,要了清粥和煎饼。见丁圆脸上因为哭过,花里胡哨的都是痕迹,又叫了小二端来洗脸水,让她洗脸。
丁圆闷闷地想,前世她嫁过去之后。他揭去她脸上的红盖头,见她脸上带着炉灰,便是这般默默地吩咐丫鬟端了洗脸水来,让她洗脸。眼中没有一丝嫌恶她脏污的神态,也没有亲近温柔的意思。
好似……她怎么样,其实都与他无关。
丁圆这会儿擦着脸,回想着前世。诧异地发现,那时,他应该就是为了完成婆婆要他娶妻的任务而已。对自己,自然是当做陌生人般客气对待的。
轻轻的一声手指敲了杯盘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回来。
“丁二姑娘,你怎么洗个脸都会走神?”秦邵堂语气里略带笑意。
丁圆绞干了手帕,仔细擦过脸之后,在桌边坐下来,道:“大家都叫我傻二圆。我就是这般蠢钝。你可想好了一定要娶?”
心底,还是希望他能放弃娶自己的。毕竟,他是她心头的痛苦之源。
“傻二圆?”秦邵堂好笑地念了一遍,摇摇头,“我怎么瞧着,你一点不傻?大智若愚倒贴切。”
丁圆斜睨他一眼,知他一向想要夸人的时候,嘴便甜如蜜。便不理他,兀自吃饭。
秦邵堂也含笑拿了一张饼吃起来。
只是吃饭间隙,一直未停止对丁圆的悄声打量。
唔,小丫头也不是一点礼仪规矩不懂。至少饭桌上是不错了。
等丁圆吃完了粥,他便开口道:“这样吧,我以后叫你阿圆可好?”
丁圆心上一跳,瞪圆了眼睛望他,一时间百般滋味又袭上喉头。
阿圆,阿圆。上一世,他与她成婚月余后某天晚上,一番恩爱之后,他抱着她絮絮低语,“夫人,以后,我叫你阿圆可好?阿圆,阿圆,家和团圆,诸事顺圆。”他低低地叹息,“我的阿圆,你是我的小阿圆……”
那时,他对她的喜欢是真的吧?至少至少是想要给她一个温暖的胸怀供她依靠的。
秦邵堂不明白为何丁圆为何在他问过那句话后,又低下头抹起泪。只是这次她的流泪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似乎觉得太失态,双手急急忙忙抹干净脸上的泪后,脸上硬挤出笑来,对他说道:“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不用问我。”
秦邵堂自觉这大概又触到了她的伤心处,便不再说话。与她默默地吃完剩下的饭。然后出了店门,继续赶往丁家。
丁家老爷此刻正因为家丁们又寻找丁圆一天无获,而急的在厅前来回走动。
丁夫人捏着手绢,脂粉浓烈的一张脸嫌恶地看着走来走去的丈夫,啐了一口骂道:“看你生的好野种!竟然连私逃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早知当初就该生出来便丢进尿桶溺毙了! 也不会有今日这等气让我受!”
“你给我闭嘴!”丁老爷指着妻子毫不示弱,“若不是你嫌贫爱富,哪有今日之事?我看若是到大喜那天还找不到人,你该如何收场!古南城现在人尽皆知我丁一鸣要嫁女之事。到那天,人家接不到新娘子,咱们丁家的脸面可就丢尽了!”
“怕什么?” 丁夫人呛声道:“大不了随便找个丫头认作女儿,嫁过去就是!”
“你当秦家真这么好糊弄轻视的?”丁老爷奔到丁夫人面前说道:“好歹秦家之子也是开国忠良大将之后。这天下局势变幻莫测,谁知道以后秦家会不会再发达受重用。到那时,咱们这等商贾贱民,拿什么与官斗?能不做绝,就留条后路吧!”
丁夫人轻蔑道:“发达了又如何,山高皇帝远的。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
两人正在争吵不休之际,便见一家丁飞快地跑进来,高声报道:“老爷夫人,傻二圆给人送回来了!现在就在门口!”
喜从天降的好讯息,让丁老爷立即眉头舒展,急声吩咐,“快把人给我带进来!”
“是!”那家丁又飞快的跑出去。
“回来了就好!”丁夫人咬牙道:“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胆大妄为的低贱胚子!”
丁老爷烦道:“你就消停了吧!这秦家没几天就要来接人了!”
丁夫人怒道:“我想教训就教训,你站一边去!”
丁老爷唉声叹气摇头,只恨自己是个怕老婆的软蛋。
丁圆一瘸一拐地进得前厅,见丁家老爷夫人都坐在太师椅上等着自己,一脸不善严肃,心下登时害怕。
跟随她一起进来的那名家丁随后把手中的一封信捧到丁老爷跟前道:“这是送她回来的那人让交给老爷的。”
丁老爷狐疑接过看了,脸色一下变了。半天看着丁圆不知该说什么。
丁夫人嫌恶地瞪他一眼,抢过信来,低声骂道:“瞧你那点出息!”
但看过信件内容之后,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这、这……县尉大人?!”
原来这是秦邵堂的细心之举。他想到丁圆此次出逃,定会惹得丁家老爷夫人不快。少不了要好好教训丁圆一番。便在送她回丁家的途中又拐去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