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勇气的太阳穴跳的直疼,听着萧李氏骂的越来越难听,不由大声喝道:“奶!”
萧李氏被吓了一跳,看萧大勇眼睛都红了,一脸杀气的样子,不由缩了缩脖子,过了一会儿,才硬撑着呵斥道:“那么大声音干啥?”
萧大勇看了看一直一言不发的萧老爹,十分失望,抿了抿唇沉声说:“我成亲了,妞妞以后就由媳妇照料,以后我的饷银一半孝敬给爷奶,一半我们自家开支用,家里的活儿我家不干,地里产的东西也不吃,我们自己过自己的光景,就这么定了!”
这一番话可把萧老爹和萧李氏震住了,萧李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大勇,刚要张嘴呵斥,只见萧老爹敲了敲烟袋突然开口:“大勇,你这是要分家啊?”
萧大勇想着来之前徐慧跟他说的话,摇了摇头说:“不,我没要分家,也不敢分家,我自从十六岁进营,挣的所有钱都交给了爷奶,昨儿媳妇说想织布帮我分担家用,我跟奶说要建个地窖房,奶骂我败家要花光家里的钱;可爷,我这些年挣的钱,就光今年的钱都不止二十两了吧,奶不给,我不敢强要,媳妇拿了压箱底的钱给我建地窖房,可家里连给来帮忙的人们弄点吃喝都没有,要不是媳妇花钱买了些吃喝,这事该多难看,传出去我可怎么做人?既然奶嫌麻烦,就不敢再烦劳奶,以后我们自家的事情自家弄,还有,我这才知道,妞妞原来是爱吃饼子吃菜肉的!”
萧老爹看了萧大勇一眼,他敏锐的察觉自己一向老实本份的孙子变了,这番话看似软绵但实则强硬,而且还占着一个理字,哪怕外人听了也只会说一家人苛待了大勇家,他就是真不管不顾另起了灶,外人也不会说他不好,实在是让家里人给逼的了。
而萧李氏,本来都快气炸了,听到萧大勇最后一句话却跟被炸破的气球一样瘪了,说到妞妞,她的确有些心虚,可她转眼又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家里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孙子,妞妞一个女娃儿,给她口吃的就不错了,哪能还眼睛不错的盯着照看。
萧李氏动了动嘴唇就要开口,萧老爹又磕了下烟袋说:“大勇,你要知道,你三叔马上要参加乡试,花销大,这是咱们一家人的大事,只有你三叔有出息了,咱们一家人才能过上好日子,你也不用再去打仗受苦,饷银什么的就先不要提了;你们想自己开灶就自己开,老婆子从库里给大勇拿上一袋子苞米面一袋子高粱面和十斤黄米,再给他们分写家伙什,以后就让他们自己做饭吃!”
虽说家里的吃喝都是萧李氏管着,可萧老爹他毕竟是一家之主,他发话了萧李氏也只能听着。萧大勇目的没达成,可想着徐慧的话,忍了忍也就没再啃声,既然双方都没意见,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有砖有泥也有人手,起个小灶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把屋里原来的破烂家具拆了重新做成窗户,弄些茅草做了顶,到了黄昏时刻,徐慧心心念念的地窖房和灶就全弄好了。
萧大勇从自己屋子直通地窖房的暗门也做好了,这样徐慧晚上就可以直接从屋里去地窖房,冬天冷的时候很是方便。有了自己的灶台,又有了织布用的地窖房,徐慧心突然就安定多了,觉得自己在萧家的日子才算真正过起来了。
今儿早上,徐慧带着妞妞去了昨天买吃食的邻居家。
她向萧大勇打听过,这家也姓赵,原来是村里的乡老家。萧家庄是一个较大的村落,村子里共有住户将近二百户,由里长和几个乡老们共同管理。在徐慧看来,这个乡老大概就像现在行政村的队长,整个村归村长管,因为村子大就划分为几个队,一个队再设一名队长,共同管理。
虽然算不得什么官,可乡老对他们这些普通村民具有很高的管理权力,不管是分地派活儿还是建房子的,都是由乡老定的。但听说萧老爹和这个赵家关系并不好,两家明明是邻居来往却很少,好像是萧老爹认为自己儿子是童生,他年纪又大,这个乡老该是他的,可没想最后村里人选上的乡老却是赵老爷子,萧老爹和萧李氏认为丢了面子,便不许家里人和赵家多来往。
徐慧听的极为好笑,不说别的,昨儿她第一次去邻居家,那家里的人都和和气气极好相处的样子,看上去和徐慧印象中热情又实在的村里人极为想象。而萧家呢,萧李氏那张嘴从不饶人,贺氏也是个尖酸刻薄的,村里人更愿意和哪家往来,自然一清二楚。萧老爹没选上乡老,就不和人家来往,也实在是有些小心眼。
徐慧既然要在萧家庄生活下去,自然要和周围人打好关系,萧家人她是不指望了,可也不能两眼一抹黑光自己过日子,她以后织布什么的,总需要买原料和找销货渠道,这些总不能都自己一个人做吧。
于是,徐慧决定和赵家多走动走动,起码和人聊聊,也能多知道一些这里的情况。却没想到赵家当家媳妇一听她要织布,高兴的不得了。
原来赵家老太太前年过世,现在当家的这个媳妇是赵家大儿媳,姓卫,徐慧便叫她卫婶子。卫婶子娘家哥是个货郎,平日里走乡串户卖些针头线脑,也收些纱线卖给镇上的布店,徐慧要是能织布,不光她们自家织的这些纱线有了买家,也能帮她哥卖些货了。
徐慧一听自是一口承诺,只要卫婶子家的纱线好,以后她织布就用她家的纱线了。
卫婶子听了更是高兴,后来听徐慧说家里已经同意他们自己开火,需要去买些日用品,二话不说忙换了衣服,套上家里的牛车,张罗着带徐慧去镇上买东西。
萧家庄离石桥镇上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徐慧自从来了这里就没去买过东西,在徐家时,徐靖庵病着她不敢轻易离身,需要的东西都是周氏帮着买的。
所以这实在算得上徐慧第一次出门购物,一路上看什么都很好奇,从没出过门的妞妞更是瞪大了两只眼睛,坐在牛车上好奇的四下张望个不停。
卫婶子带着徐慧去了镇上一家相熟的杂货铺,她哥哥总在这里进货,所以她和掌柜也很熟。
徐慧看这间杂货铺虽然不大,但锅碗瓢盆针头线脑,调料点心什么的都有,都是她眼下需要的,又是卫婶子介绍的,便按照列好的单子采购起来。
出嫁时,徐靖庵让徐慧带上十两银子当嫁妆,徐慧自然怎么也不肯,后来周氏偷偷在她陪嫁箱子里塞了三两银子做压箱钱和一些首饰。那些首饰都是冯氏弄来的,当初冯氏私定了徐慧婚事,拿了聘金就跑,不知怎么找到了徐家三房,花了一些银子给人买了份礼巴巴的送去,见到了徐家三房的老太太,老太太听说徐慧订了亲,就随手给了些首饰算给徐慧的添箱礼。
安氏和周氏看那些首饰虽然不算多精致,但比起集市上那些粗糙的首饰还是好很多,就瞒着徐慧做主给添做了嫁妆,现在徐慧无比庆幸自己还有点嫁妆,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盖地窖房和起灶花了二两七钱银子,徐慧手里还有三钱银子,她怕不够,出门时戴了一副镯子,准备找个首饰店换成银钱。
所幸镇上物价便宜,买了锅碗瓢盆调料这些东西,只花了不到两钱银子,徐慧不由松了口气,看来她手里的钱还够支撑一段,只希望能尽快织出来布,她以后就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因为买的多,杂货店还专门派了伙计帮徐慧把东西送到了牛车上,徐慧不由感叹,不管是哪个朝代,做生意的人都有自己揽客的法子呢。
买了这些,徐慧还得买一些油,谁让萧李氏虽然不敢违逆萧老爹,给了一些粮食,可别的什么也不给,徐慧也懒得去跟她讨要,干脆自己买了吃着也舒心。
徐慧看着手里的单子,她除了油,还要买鸡蛋、菜、肉,以及一些布和棉花,这里的天说冷就冷,她得准备妞妞的棉衣,之前妞妞的衣服她从萧李氏那里拿过来了,结果却没几件好的,徐慧不得不快些给妞妞做些衣服出来才行。
卫婶子看着徐慧手里拿着的采购单子,笑着感叹:“还是你们识字的好,我们出门买东西就光靠脑子记,买着买着就忘了,回家一扒拉才想起漏买了!”(扒拉,当地土话,是翻找东西的意思)。
徐慧笑了笑说:“家里不忙的时候,让云儿妹妹来找我学些字,卫婶子以后再买东西,就有人帮着写单子了!”云儿是卫婶子的小闺女,老幺都是爹娘的心头肉,卫婶子自然十分疼爱,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卫婶子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不管在哪儿这女人要想过好日子,也得多学点东西,所以她很是喜欢自己闺女跟着徐慧学识字。
卫婶子便笑着说:“那敢情好,我先替你云儿妹子谢谢你了!”
“一点小事,不敢当婶子谢!”徐慧喜欢卫婶子爽朗大方,乐意和她多交往,忽然看到路边有一家首饰铺子,忙让停车。
新媳妇爱俏,卫婶子便笑呵呵跟着徐慧进了首饰铺子,可等到徐慧跟伙计说了几句话,卫婶子这才知道徐慧居然要卖镯子,不由劝到:“你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哪里就开始卖嫁妆,钱不够用,怎么不去找你奶奶要?”
徐慧苦笑:“我哪里敢?因为盖地窖房的事情,奶奶都骂了几次了,我也是想多织布挣钱让家里人过好日子,不知道奶奶她们怎么就那么不喜欢?我要是再要钱,只怕奶奶就要打我了!”